清明的雨打湿了棋馆的青瓦，檐角的水滴顺着"
老街棋院"
的牌匾往下淌，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水痕，像棋盘上未干的墨迹。
小石头带着队员们在院里种新的槐树。
树苗是从老槐树的根上分出来的，细弱的枝干上裹着草绳，却透着股倔强的绿。
"
林太爷爷说，树要挪，棋要活，守着老根，也得新枝。
"
他挥着锄头挖坑，动作里带着老街人特有的稳当，额角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滴。
周凯的孙子蹲在旁边，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棋盘。
少年已经是省队的种子选手，却总爱在种树时画棋路，说"
树扎根，棋也扎根"
。
他画的"
楚河汉界"
歪歪扭扭，却把红"
兵"
的位置留得格外清楚——像林默当年教的那样，永远给过河的兵留条向前的路。
不远处，林溪的女儿正给参观的小学生们讲老棋谱。
小姑娘戴着林默传下来的旧眼镜，指着泛黄的纸页说："
你们看这折痕，是林太爷爷总翻这一页，教大家弃车保帅——有时候，舍得小的，才能保住大的。
"
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学生举手："
那要是舍不得呢？"
"
那就会输得更惨呀。
"
小姑娘笑了，露出颗小虎牙，"
林太爷爷说，下棋跟做人一样，得懂取舍。
"
雨停时，新槐树种好了。
小石头培上最后一捧土，周凯的孙子把那颗磨亮的红"
帅"
埋在树根下："
林太爷爷说，棋子入土，能养树。
"
队员们围着树苗鞠躬，像在朝拜一位沉默的老师。
阳光突然从云缝里钻出来，照在新栽的树苗上，叶片上的水珠闪着光，像无数双眼睛在轻轻眨动。
午后，棋馆来了位特殊的客人——是当年给林默治过病的老医生，如今已是满头白。
他颤巍巍地摸着老梨木棋盘，指尖划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细痕："
当年我总劝他少下棋，养好身体，他却说棋是药，能治心。
"
小石头给老人泡上茶，摆开当年林默常和他对弈的残局："
您看，这局他总能赢，说病要养，棋要磨，急不得。
"
老人的手指落在黑"
将"
上，突然红了眼眶："
他呀，一辈子都在让着别人，连生病都怕麻烦人。
"
暮色漫进棋馆时，小学生们要离开了。
孩子们举着自己画的棋盘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"
向林太爷爷学习"
。
小姑娘送他们到巷口，指着新栽的槐树说："
等你们明年再来，这树就长高了，像林太爷爷的棋路，越走越宽。
"
周凯坐着轮椅来锁门，看见石桌上还摆着那局没下完的棋。
红"
帅"
被黑"
卒"
逼在角落，看似无路可退，却在九宫的边角藏着步"
士"
的妙手——是林默最擅长的"
绝处逢生"
。
老人笑了，用袖子擦了擦棋盘上的雨珠，像在替老朋友拂去岁月的尘。
夜风穿过棋馆，吹动了墙上的照片。
林默的黑白影像在灯光下温和地笑着，旁边是小石头的冠军照，周凯孙子的入队通知书，还有小学生们画的棋盘，层层叠叠，像幅拼贴的时光画。
新栽的槐树苗在风中轻轻摇晃，根须在土里悄悄伸展，往深处扎，往远处去。
就像那些藏在棋盘纹路里的故事，那些握过棋子的手心温度，早已顺着岁月的脉络，融进老街的骨血里。
棋痕深深，印在流年里。
只要这棵树还在长，那些关于热爱与传承的故事，就永远不会褪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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