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一多的洛阳铲再次扎进土堆时,金属与木料摩擦的刺耳声响让赵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施丽娅手背。
“挖到棺沿了。
“他声音颤,铲头带出的木屑沾着暗褐色黏液,在晨风中散出腐鱼般的腥气。
张远山单膝跪地,用桃木剑挑开浮土。
当半片刻着云纹的棺木露出来时,他喉结滚动两下:“唐式攒顶棺,木料是秦岭铁杉——这东西埋了至少五百年。
“
“五百年?“施丽娅攥着登山包带的手青筋凸起,“那里面“
“别急。
“李宝蹲在钱一多身侧,指尖抚过棺木缝隙渗出的黏液,“先清周围的土。
“他抬头看向张远山,“需要留活口吗?“
张远山扯下腰间的红绳,绕在左手腕上:“这棺压着阴眼,直接起棺。
“他指了指二十米外停着的越野车,“用绞盘。
“
钱一多抹了把脸上的汗,洛阳铲当啷砸在地上:“我以前起棺都是手挖,用机械“
“这棺吸了尸煞。
“张远山扯动红绳,绳结在掌心勒出红印,“再拖下去,日头过了正午,阴气压不住。
“他看向李宝,“你车的绞盘能承重两千斤?“
李宝点头,转身走向越野车时瞥见赵婉儿正盯着土堆怔——她耳坠上的碎钻在晨光里忽明忽暗,像极了昨晚在盗洞看到的磷火。
绞盘钢索扣上棺头铁环的瞬间,钱一多突然后退半步。
“等、等等!
“他指着棺尾新露出的青石板,“下边有东西!
“
众人凑近时,张远山已经用剑鞘刮去石板上的泥土。
“唐碑。
“他声音闷,“刻的是陀罗尼经。
“
李宝眯眼辨认碑文:“维大周长安二年,亡女阿锦,年十七,夭于痘疫“
“停!
“张远山突然按住他手背,“最后一句。
“
“以煞木为棺,镇于阴眼,若见天日,必化厉魔。
“李宝念完,后颈泛起凉意。
钱一多的喉结动了动:“厉魔?就这破棺材里的?“
“煞木是用尸水泡过的棺木。
“张远山摸出罗盘,指针疯狂旋转成模糊的圆,“阿锦没死透就被封棺,怨气渗进棺木,又压了五百年阴眼“他抬头时,额角已沁出冷汗,“现在起棺,等于放她出来。
“
“那还起吗?“赵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们是不是该“
“不起更糟。
“李宝打断她,盯着罗盘里打转的指针,“阴眼被破,怨气会漫出来,这整片山都会“他没说完,因为张远山已经对钱一多点头:“起。
“
绞盘轰鸣中,棺木缓缓脱离土坑。
当棺底完全暴露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——棺底竟钉着七根黑铁钉,每根钉子上都缠着风干的人。
“钉魂钉。
“张远山用剑尖挑起一缕头,“当年的方士怕她怨气太盛,特意钉了生魂镇着。
“他突然皱眉,“但钉子锈了。
“
棺盖掀开的刹那,腐臭如浪潮般涌来。
赵婉儿转身干呕,施丽娅扶住她的背,指节白得亮。
钱一多举着强光手电的手直抖,光束在棺内扫过——
那是具骷髅,却长着半边完整的人脸。
皮肤呈现青灰色,左眼球陷在眼眶里,右半边则是森白的骨茬。
更诡异的是,骷髅胸口堆着一撮鸡毛,血迹已经黑,像团凝固的紫酱。
“黄鼠狼。
“张远山突然笑了声,用剑鞘拨了拨鸡毛,“这东西专爱钻坟吃尸油,估计是昨晚来扒棺,被怨气冲死了。
“他蹲下来,盯着骷髅的半张脸,“但主家的怨气还在。
“
“日头快到正午了。
“李宝看了眼手表,“张叔说过,正午阳气最盛。
“
“可太阳被老槐树挡住了。
“赵婉儿抬头,树冠在棺木上方投下巨大阴影,“棺材挪不动,阳光照不到。
“
张远山的手攥紧了桃木剑:“再拖半小时,怨气就要凝成实体“
“用镜子。
“李宝突然开口。
众人转头看他。
他指了指赵婉儿和施丽娅的背包:“你们包里的化妆镜,反射阳光。
“
“能行吗?“施丽娅翻出小圆镜,镜面映出她白的脸,“这镜子才巴掌大“
“试试。
“李宝接过镜子,站到老槐树下,“赵婉儿,你站那边。
“他指挥两人分别站在棺木两侧,“对准骷髅的脸。
“
第一缕反射的阳光落在骷髅左眼时,众人听见“嘶“的一声轻响。
青灰色皮肤开始龟裂,露出下面的白骨。
第二面镜子的光扫过右脸时,骷髅头顶腾起一团黑雾,像被火烤的棉絮般消散。
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骨茬时,张远山长出一口气:“散了。
“
钱一多踢了踢棺边的黄鼠狼尸体:“闹了半天,是这畜生搞的鬼。
“
“走。
“张远山收起罗盘,“去化明塘。
“他转身时,瞥见赵婉儿正扶着越野车车门喘气,脸色比棺里的骷髅还白。
“婉儿?“施丽娅扶住她,“你脸色好差“
“没事。
“赵婉儿勉强笑了笑,手却死死攥住车门把手。
李宝动车子时,后视镜里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,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刚填平的土坑上。
他踩下油门的瞬间,听见后座传来细微的——赵婉儿的额头正抵着车窗,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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