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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镇棺太极引出风波(第1页)

田埂上的麦苗被踩出条泥路,手电筒光束在暮色里晃成乱星子。

李宝跟着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时,木盒贴着小腹的位置越来越凉,像块浸了井水的玉石。

张远山走在他身侧,道袍下摆沾了泥点,罗盘始终捧在掌心,指针转得急,撞得铜壳子嗒嗒响。

“到啦!”

小姑娘突然刹住脚,辫梢的红头绳扫过李宝手背。

眼前是片被踩得稀烂的麦田,中间陷着个半人深的泥坑。

坑里斜着口红漆棺材,棺盖裂了道缝,渗出的泥水在暮色里泛着暗褐。

周围围了七八个村民,有扛铁锹的,有拎竹篮的,最前头蹲个穿蓝布衫的老汉,正用铁锹戳棺材板——李宝认出这是陈昆明,今早还在村口卖过自家种的黄瓜。

“陈叔,别乱捅!”

张远山快步上前,声音里带着急,“棺木见光不宜多动,您这是”

“动啥动?”

人群里挤进来个红脸汉子,短袖露出的胳膊上纹着褪色的鲤鱼,“我是陈老大,村里红白事都归我管。”

他拍了拍陈昆明后背,“老陈头今晌午浇地,现麦苗突然往下塌,拿铁锹一探,嘿,碰着木头了。

咱们村祖辈没这坟,指不定是无主的,挖出来也算清了地。”

李宝注意到陈昆明搓着沾泥的手,眼神虚:“我就是就想看看底下是啥。”

“先看棺盖。”

张远山蹲下身,指尖拂过棺盖上的刻纹——是对振翅的朱雀,喙里衔着串连枝牡丹,纹路虽旧,金漆还剩些残色,“这不是普通棺材,刻的是唐式凤鸟衔花纹,至少得有上百年。”

陈老大嗤笑:“上百年?咱村志最远记到乾隆年,哪来的唐坟?”

他抄起铁锹往裂缝里一撬,“管他啥时候的,开了再说!”

“别——”

李宝话没说完,“咔”

的一声,棺盖被掀开半尺。

腐臭混着泥腥“轰”

地涌出来。

几个村民后退两步,有个小媳妇当场捂住嘴。

李宝眯眼望去,棺材里堆着半尺厚的泥浆,中间露出截白骨,肋骨像串黑的算盘珠,头骨歪在泥浆里,眼洞正对着他,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后颈。

“啧,真是具老骨头。”

陈老大用铁锹拨了拨白骨,“早烂透了,没值钱东西。”

他转头冲人群喊,“搭把手,把棺材抬出来!”

七八个村民上前,喊着号子把棺材拽出泥坑。

棺材底沾的泥块簌簌往下掉,露出块青瓦盆——瓦盆半埋在土里,盆里盛着清水,两条巴掌长的鱼正游得欢,一尾金红,一尾墨黑,鱼鳍扫过水面,荡开细小的涟漪。

“鱼?”

陈昆明凑过去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,“这水没味儿,鱼还活泛!”

“阴阳鱼。”

张远山猛地站直,道袍袖口扫得瓦盆边的泥往下掉,“镇棺鱼,金红属阳,墨黑属阴,合起来镇阴阳气。”

他蹲下身,手指悬在水面半寸处,“看盆底。”

陈老大探着脖子望:“啥?”

“银元。”

张远山声音紧,“镇棺三件套:清水养魂,阴阳鱼锁气,银元压煞。

您瞧——”

他捡起根枯枝,轻轻拨了拨水面,两条鱼倏地分开,盆底露出两枚银元,泛着暗黄的光,“这是给后人留的福泽锁。”

“福泽?”

陈老大撇了撇嘴,“老陈头家三代贫农,哪来的福泽?”

他蹲下来,伸手就要捞鱼,“我看就是俩鱼,拿回去下酒——”

“动不得!”

张远山一把攥住他手腕,“镇棺鱼是活的,说明这坟主的气还连着后人。

您要是捞走,等于把锁砸了,福泽散了是小,要是冲了阴脉”

他顿了顿,“轻则家宅不宁,重则”

“重则咋的?”

陈老大甩开他的手,“吓唬谁呢?我陈老大经手过二十多口棺材,没见过这么金贵的鱼!”

他弯腰抄起瓦盆,清水溅在裤腿上,“老陈头,晚上来我家喝两盅,我让媳妇把鱼炖了,鲜得很!”

陈昆明搓着手指,目光在瓦盆和张远山之间游移:“这不太好吧?”

“有啥不好?”

陈老大拎着瓦盆直起腰,银元在水里撞出轻响,“你要真怕,明儿我给你上柱香就是。”

他扫了眼李宝和张远山,嘴角扯出个笑,“两位要是懂行,明儿来我家吃席?正好帮我看看这鱼炖得够不够味儿。”

人群里有人窃笑,有个戴草帽的老汉小声嘟囔:“道士嘛,不都靠吓唬人挣钱?”

李宝望着陈老大转身时瓦盆里翻涌的水花,木盒突然在兜里烫,烫得他指尖颤。

张远山站在泥坑边,道袍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的八卦牌——那牌面原本油亮的包浆,此刻竟泛着青灰。

“李兄弟。”

张远山突然转头,眼底像是压着团火,“得拦着。”

李宝看着陈老大的背影消失在田埂尽头,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声渐远,又望了望泥坑里那截泛着冷光的白骨。

他摸了摸烫的木盒,突然想起空明禅师说的“心里有火”

——此刻这火正烧得他喉咙紧,像有团热炭堵在那儿。

“走。”

他扯了扯张远山的道袍,“去陈老大那儿。”

张远山盯着泥坑的方向,喉结动了动,最终还是点了头。

两人踩着泥路往村里走时,晚风裹着麦香吹过来,李宝却闻见股若有若无的腥气,像是鱼鳍擦过手背的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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