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,我就醒了。
不是冻的,是心里揣着事。
手指头不由自主地在冰冷的草席上划拉,横着撇,竖着捺,脑子里全是“水”
字和“工”
字的模样。
可划着划着,就想起了昨天摸到的那块硬东西。
那东西硌在手指下的感觉,好像现在还留着。
是什么?纸片?布头?还是……别的?心里像是有个爪子在轻轻挠。
去不去看?要是让何先生现我乱翻东西,会不会把我轰出来,再不让进门?可要是不看,这心思就定不下来。
张麻子的鼾声像拉破风箱,一起一伏。
我悄悄爬起来,摸黑套上那件硬邦邦的短褂。
今天得找个机会,就看一眼。
到了户房,何先生吩咐我把昨天理好的河工册子搬到靠墙的架子上码齐。
我应了一声,心里怦怦跳。
那册子就在最底下那捆里。
我搬得格外慢,眼睛时不时瞟向那捆册子。
何先生坐在案后,正对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拨算盘,嘴里低声念着数,噼里啪啦的珠子响听得我心慌。
好不容易等他起身去书架那边翻找什么,我瞅准机会,迅抽出最底下那本册子。
册子很旧,封皮的边角都磨毛了。
我小心地捏住封底,借着窗外透进的光线往里看。
封底和最后一页纸的夹缝里,果然露出一小角暗黄色的东西。
我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把它抠出来,竟是一张折叠起来的、比巴掌还小的厚纸片,边缘都起毛了。
我赶紧把它攥在手心,手心里立刻冒了汗。
一整个上午,我都心神不宁。
搬册子时差点绊倒,掸灰时扬了自己一脸。
何先生抬头看了我两次,眉头微皱,但没说什么。
那张小纸片像块烧红的炭,贴在我胸口的内袋里,烫得我坐立不安。
终于熬到何先生被隔壁的书吏叫去商量事情,公廨里只剩我一个。
我飞快地掏出纸片,背对着门口,颤抖着把它展开。
纸片上没有字,只有些弯弯曲曲的线条,像是用细毛笔画的。
有的地方粗,有的地方细,还有些地方点了几个小墨点。
我横看竖看,也看不明白这是什么。
既不像地图,也不像图画,倒像是小娃儿的信手涂鸦。
我心里一阵失望,又有点慌。
费这么大劲,就得了这么个玩意儿?要是被人现,我怎么说得清?我赶紧把纸片照原样折好,想塞回那本旧册子里。
可手伸到一半,又停住了。
塞回去,万一哪天册子被处理掉,或者被别人现,更麻烦。
犹豫再三,我还是把纸片重新塞回内袋。
先藏着吧,等想明白了再说。
下午干活时,我老是走神。
何先生让我把几卷舆图摊开晾晒。
其中一幅是本县的粗略山水图,上面用毛笔画着山脉、河流,还有县城和几个大村镇的位置。
我的目光扫过那条代表青柳河的弯曲墨线,心里猛地一跳。
那条河的走向,还有河湾处的几个点,怎么……怎么有点像我早上看到的那张纸片上的线条?
我赶紧低下头,假装整理图卷的边角,心却跳得像要撞出胸口。
难道那张破纸片,画的是河?可画这玩意儿,藏得这么严实,是为了什么?
下工回去的路上,我脑子里乱糟糟的。
一会儿是那张莫名其妙的纸片,一会儿是县境舆图上的河流。
冷风一吹,我才觉后背的冷汗把内衫都浸湿了。
何先生下午似乎看了我好几眼,那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,好像带着点探究。
是我做贼心虚,还是他察觉了什么?我不敢确定。
回到杂役房,赵小五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:“石头,听说了吗?刑房那边昨天抓了个隔壁县的江洋大盗,听说身上背着人命呢!”
我心里有事,只含糊地应了一声。
夜里,我躺在通铺上,手又不由自主地伸进内袋,摸着那张薄薄的纸片。
它不再是烫手的炭,却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谜。
这玩意儿肯定不简单。
留着它,会不会惹祸?可要是扔了……万一它真有什么要紧处呢?
我翻来覆去,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睡着。
却做了个噩梦,梦见那张纸片上的线条活了过来,变成一条黑蛇,紧紧缠住我的脖子,让我喘不过气。
何先生和张麻子的脸在眼前交替出现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狞笑着。
猛地惊醒,窗外还是黑的。
我大口喘着气,摸到胸口那片硬纸,它安静地待在那里,冰凉。
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我该拿它怎么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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