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主事听我选择留下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似是欣赏,又似是怜悯。
他沉默片刻,才缓缓开口:“既然你意已决,我便直言。
眼下敌暗我明,切不可轻举妄动。
你在户房,位置虽低,却有个好处——不易引人注意。”
他站起身,在狭小的屋内踱了两步,低声道:“你的任务,先是自保,如常在户房当差,切勿打探,亦不可再与李书吏或我私下接触,以免惹人怀疑。
今日之事,烂于心底。”
“其次,留意。”
他停下脚步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“留意曹经历一系人马的动静,尤其是经手仓粮、物资调拨的书吏差役,有无异常往来、私下聚会;留意府衙之内,有无关于仓廪、河工、旧账的流言蜚语。
但记住,只可耳听,不可追问,更不可笔录。”
“最后,等待。”
王主事语气凝重,“等待时机。
我需要时间核实那几本私账的真伪,厘清其中的脉络,并寻找更确凿的证据。
或许……也需要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。
这个过程可能很长,也可能充满变数,你需有耐心。”
我仔细听着,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。
“小的明白。
小的会谨记主事吩咐,小心行事。”
“好。”
王主事点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管,比小指还细,递给我,“此物你收好。
若遇万分紧急、关乎性命之危,可折断此管,将其内粉末撒于水中,水会短暂变蓝。
我会设法知晓。
但此物只能用一次,非生死关头,绝不可动用。”
他顿了顿,加重语气,“记住,是万分紧急,且你已无法自救之时!”
我双手接过那冰凉的小竹管,感觉重逾千斤。
这是王主事给我的最后一道护身符,也是将他与我暗中联系的唯一纽带。
我将其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衣袋里。
“时候不早,你该回去了。”
王主事道,“从后门走,绕路回府衙,勿要让人看见你从此处出来。”
我躬身行礼,由那汉子引着,从院子另一侧更为隐蔽的后门离开。
七拐八绕,确认无人跟踪后,我才怀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,回到了户房院子,假装刚从库房领了石灰粉回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“刀尖行走”
。
在户房,我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、埋头干活的杂役韩石。
但暗地里,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。
我谨记王主事的吩咐,不再刻意打探,只是更加留意身边的动静。
我现,曹经历手下的几个司库、书吏,确实常聚在一起低声交谈,见到旁人便立刻散开。
负责仓库出入记录的那个姓赵的司库,面色红润,穿着体面,与一般书吏的清苦截然不同。
我还隐约听到有差役抱怨,说近期一些陈年旧粮被以“霉变”
为由核销,但似乎又有新的粮草悄悄入库,账目有些含糊。
这些零碎的现,我都默默记在心里,不敢与任何人言说。
王主事那边也再无动静,仿佛那夜的密谈从未生。
但我能感觉到,户房乃至整个府衙的气氛,在平静的表面下,暗流越湍急。
曹经历来户房的次数似乎多了,每次都与王主事关起门来“商议公事”
,但每次离开时,脸色都不太好看。
我像一只警惕的兔子,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小心翼翼地觅食,耳朵竖着,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危险的气息。
怀里的那根小竹管,时刻提醒着我所处的险境。
晚上回到杂役房,看着狗娃天真懵懂的脸,我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担忧。
我把他带入这漩涡中心,却不知能否护他周全。
有时,我也会想起古老先生。
他那日看似随意的问话,如今想来,是否也别有深意?他在这盘棋局中,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?
日子一天天过去,看似平静无波。
直到这天下午,我正在后院清扫落叶,忽然看到两个穿着号衣、却不是府衙常见面孔的汉子,径直朝着杂役房的方向走去,边走边低声交谈,隐约听到“籍贯”
、“河西”
、“查证”
等字眼。
我心里猛地一沉!
难道是……冲着我来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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