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上午,我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坐立难安。
胸口的铜管像块烙铁,烫得我心神不宁。
门外新换的校尉如同一对石狮子,纹丝不动,目光锐利,让我找不到任何偷偷查看的时机。
我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,在狭小的耳房里踱步,或是坐在床边望着铁窗呆,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感觉在对方监视之下。
时间缓慢得令人窒息。
我反复回想福伯昨夜的动作和手势——“藏好”
、“等待”
。
等待什么?等待王主事的下一步指示?还是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?铜管里的信息,是关乎案情的关键证据,还是关乎我生死存亡的指令?冯经历知道这间耳房有密道吗?如果他知道,昨夜福伯的行动是否已暴露?种种猜测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,几乎要让我狂。
午后,天色依旧阴沉。
李书吏送来了简单的午饭——一碗不见油星的菜汤和两个硬邦邦的窝头。
他放下食盒时,看似无意地用袖子拂过桌面,留下一小撮不起眼的灰白色粉末,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墙角那个散着骚臭气的恭桶,然后迅低头退了出去。
我的心猛地一跳!
粉末?恭桶?李书吏是在提示我什么?难道……查看铜管的时机,与这有关?
我强压住激动,慢慢吃完那难以下咽的饭食。
饭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我捂着肚子,脸上做出痛苦的神色,走到门边,对着门外看守的校尉,虚弱地说:“军爷……小的……小的腹中绞痛,怕是吃坏了肚子,想……想行个方便。”
我指了指墙角的恭桶。
一名校尉皱紧眉头,厌恶地瞥了那肮脏的恭桶一眼,又打量了我几下,似乎判断我是否在耍花样。
另一名校尉冷冷道:“事多!
快点!”
“谢军爷!”
我连忙躬身,快步走到墙角恭桶后侧,这里恰好是门外视线的一个死角。
我背对着门口,蹲下身,假装解手,心脏却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膛。
机会只有这一次!
我迅从贴身处掏出那个油布包裹的铜管,手指颤抖地剥开蜡封。
油布里面,除了铜管,还有一小张卷得紧紧的字条和一把小巧精致的黄铜钥匙!
我先展开字条,上面是王主事那熟悉的、略显潦草的笔迹,只有寥寥数语:
“石:钥开管内。
阅后即焚,灰入秽。
信物藏妥,伺机交冯。
切切!”
信物?铜管里是信物?交给冯经历?我来不及细想,拿起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,插入铜管一端的锁孔,轻轻一旋。
“咔哒”
一声微响,铜管应声开启。
我小心翼翼地将管口倾斜,从里面倒出两样东西。
一样是一张折叠得极小的、质地坚韧的桑皮纸;另一样,则是一块半片玉佩大小的、温润剔透的白色玉璜,玉质极佳,上面用极细的刀工雕刻着复杂的云水螭纹,璜身一侧有断裂的痕迹,显然是另一半信物。
我先展开那张桑皮纸。
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,墨迹深浅不一,似乎并非一次写成。
我识字不多,只能连蒙带猜地辨认。
上面记录着一些日期、地名、船只编号、货物名称(多是石料、木材)和巨大的银钱数目,旁边还有一些代号和模糊的指代。
在一些关键条目旁,用朱砂批注着小小的字:“永昌经手”
、“曹批”
、“亏空若干”
、“漕帮押运”
等。
这分明是一本私账的摘要或证据清单!
其中几条记录,时间、地点与我在那几本破烂册子上看到的模糊信息完全吻合,但数额和细节更为具体清晰!
我的呼吸骤然急促!
这才是真正的核心证据!
指向永昌号、曹经历和漕帮勾结的铁证!
王主事是从何处得来此物?他为何不直接交给冯经历,而要经我之手?
再看那块玉璜。
玉璜背面,用更小的字刻着两个古篆,我不认识,但觉得形制古朴,绝非寻常之物。
这玉璜,就是“信物”
?它代表什么?是谁的信物?为何要由我交给冯经历?
时间紧迫,不容我细究。
我牢记王主事的指令,将桑皮纸和字条凑到恭桶边缘,用火折子(李书吏之前送饭时偷偷塞给我的)点燃。
火焰舔舐着纸张,迅化为灰烬。
我将纸灰小心翼翼地抖落进污秽之中,用木棍搅了搅,确保彻底销毁。
然后,我将玉璜和那把黄铜钥匙重新塞回铜管,锁好,用油布包紧,再次贴身藏好。
做完这一切,我已是浑身冷汗,几乎虚脱。
我定了定神,整理好衣服,假装完事,站起身。
“好了吗?”
门外传来校尉不耐烦的声音。
“好……好了,谢军爷。”
我哑声应道,脚步虚浮地走回板床。
躺在冰冷的床板上,胸口贴着那再度被封存的秘密,我感觉自己像抱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雷火弹。
王主事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,意味着他已将部分赌注压在了我身上,也意味着他自身的处境可能极度危险。
“伺机交冯”
——这个“伺机”
二字,重逾千斤。
何时是时机?如何交?交了之后,冯经历会如何反应?这玉璜背后,又牵扯到何方神圣?
这一次,我真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,再无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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