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韵堂内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在床上那微微颤动的人影上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赵氏紧握着儿子的手,泪水涟涟,口中不住地低唤:“珩儿,珩儿,你醒醒,看看母亲……”
永宁侯萧远虽未上前,但负在身后的手已紧握成拳,指节泛白,显是内心极不平静。
钱妈妈和太医屏息凝神,大气不敢出。
在这近乎窒息的寂静中,萧景珩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,眉头蹙得更紧,仿佛在与沉重的黑暗做最后的搏斗。
终于,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,他那双紧闭了数月之久的眼睛,缓缓地、艰难地,睁开了一条缝隙。
初时,眼神是涣散的、茫然的,没有焦点,仿佛不适应光亮。
他眨了眨眼,视线缓缓移动,掠过床顶的帐幔,最后,有些迟钝地,落在了床边泪眼婆娑的赵氏脸上。
“母……亲……”
一声极其沙哑、微弱,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气若游丝挤出来的呼唤,却如同仙乐般响彻在众人耳边!
“醒了!
世子爷真的醒了!”
不知哪个丫鬟喜极而泣,低呼出声。
“珩儿!
我的珩儿!
你终于醒了!”
赵氏再也忍不住,伏在床边失声痛哭,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的担忧和绝望尽数宣泄出来。
永宁侯萧远一个箭步跨到床边,俯下身,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景珩!
景珩!
你感觉如何?可能看清为父?”
萧景珩的目光缓缓移向父亲,眼神依旧有些空洞和虚弱,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出几个模糊的音节,随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,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,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清醒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“太医!
快!”
永宁侯急道。
太医连忙上前,再次仔细诊脉,片刻后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惊奇的表情:“侯爷、夫人放心!
世子爷这是真的醒过来了!
只是昏迷日久,元气大伤,神思倦怠,方才片刻清醒已是极限,需要静养,万万不可再劳神激动!
待老朽调整药方,徐徐图之,世子爷定能逐渐康复!”
“好!
好!
有劳太医!”
永宁侯连连点头,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,他重重拍了拍太医的肩膀,“需要什么药材,尽管开口!
不惜一切代价,务必治好世子!”
“老朽定当竭尽全力!”
太医躬身道。
赵氏更是喜不自胜,一边抹泪一边吩咐钱妈妈:“快,快去准备清淡的米汤,要温热的!
再去库房取那支百年的老参来!”
内室里顿时忙成一团,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。
沈清辞依旧站在角落,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她看着萧景珩那“恰到好处”
的清醒和“虚弱”
,看着他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的“康复”
上,心中不禁凛然。
这演技,堪称登峰造极。
若非早知道内情,她恐怕也会被这“奇迹”
般的苏醒蒙蔽。
然而,就在众人忙碌、无人注意的瞬间,沈清辞敏锐地捕捉到,萧景珩那看似无力搭在锦被外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、向她所在的方向,弯曲了一下。
那是一个极其隐晦的、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信号!
他在告诉她,他“醒”
了,戏,正式开始了。
而她,该上场了。
沈清辞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波澜,脸上适时地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,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(这次倒有几分真实,是被这紧张气氛感染的)。
她快步上前,却不是挤到床边,而是来到赵氏身边,轻轻扶住因为激动而有些站不稳的婆母,声音哽咽却带着无比的欣慰:
“母亲!
苍天有眼!
世子爷……世子爷他真的醒了!
您快别哭了,这是天大的喜事啊!
您也要保重身子,世子爷还需要您照顾呢!”
她这番话,既表达了喜悦,又体现了对赵氏的关心,姿态摆得极低,完全是一个以夫君和婆母为天的贤惠儿媳模样。
赵氏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,泪眼模糊地看着她:“清辞,好孩子,是你!
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上天!
你是我们侯府的福星啊!”
永宁侯萧远也看向沈清辞,目光复杂,但其中确实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温和与认可:“清辞,这段时日,辛苦你了。”
“父亲言重了,这都是儿媳的本分。”
沈清辞连忙低头,声音谦卑。
这一刻,她“冲喜贵人”
的身份被彻底坐实,她在侯府的地位,因为世子的“苏醒”
,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然而,沈清辞心中却无半分得意。
她知道,真正的考验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萧景珩“醒”
了,意味着侯府的权力格局将重新洗牌,暗中的较量将浮出水面。
而她,作为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世子妃,必将被卷入这漩涡的最中心。
她抬眼,望向床上那个再次陷入“昏睡”
的男人。
接下来的戏,该怎么演,才能既配合他,又保全自己,甚至……谋得更大的利益?
这需要她拿出全部的智慧和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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