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顶的白光冰冷刺眼,光团里晃动着永远抓不住的儒雅身影,周曼华在恍惚中哀哀切切地祈求王士铭不要离她而去。
低微的抽泣声伴着急诊室内的各种器械鸣叫声回荡,周曼华在朦胧中听见几声带着水音的婴儿哭声从远方传来,模模糊糊的真切。
一把温柔的女声在周曼华耳边轻说:‘恭喜你,是个儿子。
’
‘儿子,是我和蕴山的儿子吗?’周曼华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,白光终于消失了。
那光刺得眼睛好痛,不停的流泪。
她的眼睛终于恢复了视力,温柔的手轻拂过她的脸,熟悉的低沉声音,‘月儿乖,活下去,我们有了儿子,就叫他小山吧!
’
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他,他会很快消失。
如梦似幻间,他终于来入梦告别。
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久久流连,眩晕下的自己沦陷在其中,不愿醒来。
怀中多了一份温暖,过于柔软娇嫩的温暖,过于不真实。
一阵阵奶香飘入,柔软的绒毛拂过周曼华的面颊,好舒服好可爱。
周曼华终于有力量抬起眼皮,一束光下,点滴汇聚成晶莹的水滴落下,缓慢安宁。
病房的角落,小思坐在椅子里托着头睡去。
怀中的小东西蠕动了几下,周曼华低头,小山紧闭着眼睛,好长的眼睫毛。
他嘟着小嘴,浓密的胎毛像发冠一般竖起。
脸型十分熟悉,鼻子也很像父亲。
周曼华贪婪地深吸气,小山的味道减轻了剖腹的苦痛,但是却没能减轻自己对蕴山的思念,她幻想自己能回转时间,回到在启德机场分开的时刻,如果可以,她宁死也会留在王士铭身边,可惜,回不去了。
他们的母子初见,在小山的啼哭下结束。
护士出现抱走他去喂奶。
虚弱的周曼华再次陷入晕眩。
傍晚,天色骤变,狂风乍起。
刹那间,乌云仿若汹涌的潮水,自四面八方滚滚汇聚,须臾便遮蔽了整个天空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玻璃,发出响亮的回声。
天地间一片雨幕茫茫,木板封住了窗户,那是大家最团圆的一次。
那时,他还是她在坚实的依靠。
他用身体挡住了破碎后飞溅而来的玻璃,坚实的身体怀抱着自己。
周曼华渴望地将身体缩成一团,依靠不见了。
笼罩自己的是空洞的风雨声。
随着一声婴儿发出的声响,周曼华睁开眼,灯光下,一个身穿浅色衬衣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面前,身后的窗户被雨打成雨幕,他强壮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柔软婴儿,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
男人脸上洋溢着柔情。
手臂徐徐地晃动。
嘴里柔声细语:‘小东西,你今天好吗,我们一起唤醒妈妈,好不好。
’
周曼华缓缓的闭上眼睛,是他!
他怎么会在这里,不过都不重要了。
自己心中并非不想见他,只是现下实在没有精力,心情和任何人沟通。
‘我知道你醒了,曼,我是医生。
你瞒不了我的。
你不想看我,难道也不想看看这么可爱的孩子吗?’
周曼华最终抬起了疲惫的眼皮,伟德的脸出现在面前,‘你瘦了。
你还好吗?’周曼华虚弱地问道。
‘我一点也不好,但是会好起来的。
’
‘伟德,你愿意接受小山吗?’周曼华看向他抱得稳稳的孩子问道。
伟德蓝绿的瞳孔闪出光彩,但是随即黯淡严肃下来。
‘曼,小山需要你,你是他的母亲,是这个世上和他最亲的人。
你要是胆敢放弃,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,我绝对不会帮你照顾小思和小山的。
’
周曼华注视着伟德,她清楚伟德是好人,但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伟德会好好地照顾小山。
她眼圈红着,噙着泪。
‘我很难受,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扛过这么浓烈的痛苦。
’
‘你能的,曼,你可以的。
我们分开后,我接连失去了母亲和哥哥,他们都在我面前死去。
我终于体会到你失去家人的痛苦。
我舍命去重庆找你,差点死在中国。
我收到王世铭的信赶来,是我救下了小山。
他这么弱小可爱,他需要你,我~也不想失去你。
他~’伟德的喉结滚动,‘王世铭也希望你活下去。
所以,请努力活下去。
’
周曼华看向伟德,‘你是个好人,我了解你。
’
难于排遣的哀痛笼罩着伟德,他冷下脸来看着求死的周曼华。
忽然竖起叁根手指,‘我,jaiewhite发誓,如果周曼华不奋力活下来,我绝对不会帮她照顾小山。
’
病房的门被推开,林慎思大步走进来,‘姐,活下来,不要放弃我和小山。
你难道不想看着小山长大成人吗?你不教养好小山,怎么对得起姐夫?!
他是姐夫仅有的血脉!
’
长夜变得暗暗漆黑,小山是周曼华生命中的亮光,黑暗中的温暖,招引她回归人间。
是把她从绝望中牵引而回的绳索。
终于,撕心裂肺的哭声伴着雨打玻璃的声音弥漫,房间里透着哀伤。
小山忽然感知到什么,张开小嘴开始奶声奶气的啼哭起来。
伟德将他递到周曼华怀中,她抽泣着将孩子紧紧贴着身体,蕴山的血脉,他们爱的证明…!
活下去!
为了你的血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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