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珩攥着胸口死寂的铜镜,站在县衙外的石阶上愣了许久。
叔父竟还没放弃父亲留下的旧木箱?那箱子里装着母亲的衣物和父亲的书籍,是家里仅存的念想,绝不能被他抢走。
他快步返回茅舍,将入县学的喜讯告知柳先生后,便直奔叔父谢广的住处。
谢广正蹲在院门口磨斧头,见他来,立刻翻了个白眼:“你来干什么?我可没米给你!”
“我来拿我爹留下的旧木箱。”
谢珩开门见山,“那是我家的东西,你没资格碰。”
“什么你家我家?”
谢广猛地站起来,“谢谦是罪人,他的东西就是谢家的!
我帮你保管,还落不着好?”
谢珩想起林微曾教他的“借力”
之法,故意拔高声音:“叔父是想让全村人都知道,你要抢罪臣的遗物吗?要是传到县尊耳朵里,说不准还会问你,当年我爹入狱前,你为何突然搬走家里的银钱?”
谢广脸色瞬间白——当年他确实趁乱拿了谢家不少银钱,这事要是闹大,定没好果子吃。
他狠狠啐了一口:“算你狠!
箱子给你,以后别再来烦我!”
谢珩扛着沉甸甸的木箱回到茅舍,刚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开箱。
里面果然是母亲的旧衣裳,叠得整整齐齐,还有一摞父亲的经史注本。
他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,忽然摸到箱底有个硬物,掀开铺着的棉布,竟是一本封皮磨损的奏疏底稿,纸张边缘已经脆。
他小心翼翼地翻开,大多内容已被水渍浸染得模糊不清,只在末尾几页,勉强能辨认出零星字迹:“盐铁专营……账目有缺……某商与京中勾结……证人畏祸隐匿……”
“盐铁案?”
谢珩喃喃自语,心脏猛地狂跳。
父亲当年只是个小小的主簿,为何会接触到盐铁相关的奏疏?难道他的冤案,和这桩案子有关?
他摩挲着残缺的字迹,眼眶微微热。
父亲一生清正,定然是查到了什么隐秘,才被人扣上“通敌”
的罪名。
可仅凭这几行模糊的字,根本无力翻案,甚至可能引火烧身。
“阿微姐姐,我找到我爹的奏疏底稿了……可里面的字都看不清了。”
谢珩对着铜镜轻声低语,语气里满是无力,“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能力查清真相?”
铜镜依旧没有亮起,谢珩只能将奏疏底稿小心收好,藏在床板下。
转眼到了县学补录之日,他背着简单的行囊来到县学门口,刚要踏入大门,就被一个身着绸缎的少年拦住。
“你就是谢珩?”
少年斜睨着他,语气轻蔑,“我爹是县学教谕李大人,劝你识相点,把补录名额让出来,不然有你好受的!”
谢珩心头一紧——这竟是教谕的儿子李修远。
他不动声色地反问:“名额是县尊亲赐,岂是说让就能让的?”
李修远被噎了一下,随即冷笑:“县尊算什么?我爹在县学说话比谁都管用!”
说罢挥了挥手,几个跟班立刻围了上来。
就在这时,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:“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,像什么样子!”
众人回头,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快步走来,一把将李修远的跟班推开,“李修远,真要闹到县尊那儿,看你爹怎么收场!”
李修远认出是县衙捕头的儿子赵毅,虽有不甘,却也不敢真闹大,狠狠瞪了谢珩一眼后悻悻离去。
“多谢赵兄相助。”
谢珩拱手道谢。
“客气啥!
我最看不惯他那嚣张样!”
赵毅咧嘴一笑,“我叫赵毅,以后在县学有事儿尽管找我!”
两人刚走进学堂,身着深蓝儒袍的教谕李默便走了进来,面容清瘦,眼神却格外锐利。
“今日开课,先考《礼记》,不合格者即刻出学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在谢珩身上停留片刻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。
谢珩提笔答,交卷时,李默接过他的卷子,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腕,低声道:“你父亲的奏疏,可不是普通之物。”
谢珩浑身一僵,猛地抬头看向李默。
对方却已转身走向讲台,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。
他下意识摸向手腕,那里还残留着李默指尖的温度——这个教谕,怎么会知道父亲的奏疏?
就在这时,胸口的铜镜突然“嗡”
地一声轻颤,一道微弱的暖光透了出来,镜面上映出一行急促的字迹,转瞬即逝——“李默曾是你父亲的下属,他不对劲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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