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贵妃回了献安殿。
先是被太后叫走，愣是压着她和各宫嫔妃聊天。
脸上积累怒火的神情都快压不住的时候，太后这才不得不放人离开。
生怕再晚点，婉贞能把她这儿都给掀了。
婉贵妃还没去找皇帝，皇帝倒是先来了献安殿。
那抹黄色龙袍就出现在她面前。
可人却不似当年……
往日情谊早就烟消云散，婉贵妃质问着皇帝：“你纵容这后宫毒害死了安儿还不够，现如今又要逼禧儿去死！”
皇帝闭上那浑浊黯淡的眼睛，微微沉肩，像是做好了万分准备转过身，面对着这少年时相互扶持相爱相许的妻子。
可海誓山盟许下的那正妻之位，早已欠缺多年，早就因身份的鸿沟而掩藏起来无视掉。
皇帝也说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勇气去正视婉贵妃的眼睛，甚至害怕看见那失望透顶的目光。
可事实是，无论他怎么逃避，他依旧会在某时某刻比如现在，看到那道明晃晃的失望的眼神。
“朕……”
他刚开口，可对上那双对他憎恨想美目却仿佛说出千言万语都没有用了。
“臣妾如今就这一个孩子……你十多年来不闻不问，陛下赞赏太子、赏赐燕王、定王、睿王……时，又可曾想过我的皇儿?临到要送死的差事就想到了?太子也就罢了，德妃出身将门，膝下三个皇子，燕王更是从小习武，为何是我皇儿要领兵出征!?”
婉贵妃越说泪水越止不住。
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孩子去送死。
那五万将士们的母亲不愿意，可她们不懂，只以为是为国争光……燕王的母亲不愿意，因为德妃知道那条路凶多吉少，那她就愿意自己的孩子走上死路吗？
皇帝道：“燕王无领兵之能，且江老将军已然请命出征，换燕王留下……此番出征漠北，凶险一战，必要有皇室皇子为表率领兵才得以服众，安王是最佳人选。”
他试图在解释着。
可惜，婉贵妃早已失望透顶。
“照陛下这么说，我皇儿有才能，倒是她的错了?”
婉贵妃讥讽地笑着，这一刻，她从所未有地厌恶面前的这个男人，厌恶着这个没有自由可言的皇宫。
“陛下，如若能选，臣妾宁愿那年冬月从未遇见你……”
“那样的话，我婉贞便不会背上祸国妖妃的名号、不会被宫中嫔妃视为眼中钉，不会经历丧子之痛，不会变得我不像我……也不会让我的两个孩子跟着我一起煎熬……”
“或许，我本该走出皇宫，当个普通的女子。”
“二十几岁的海誓山盟，二十几岁的时候只觉份量极深，可我们都老了，回观看这些年，誓言早已无足轻重……而最先打破这个誓言的，是陛下，是陛下自己。”
婉贵妃低声的嘶喊，她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，不想变成年轻时自己那副妒妇般丑陋的模样。
她既觉得心寒又觉得可笑。
“这后宫里头的女人们也同样可悲，我婉贞好歹曾拥有过陛下的一点真心，她们却只能无奈的顺从，甚至一辈子都从未爱上过任何人，而里头最愚蠢的就是刘若媚。”
“陛下还记得吗……刘若媚进宫时不过十八九岁，她是那般的心甘情愿，是何等的风光，又是怎么争相斗艳憧憬着陛下的目光，不知现下在冷宫里的她可否悔不当初。”
皇帝心如刀绞，可他无法否认女人说的话，因为这些早已成了既定的事实。
他只能沉默的听着女人诉说着他多么的没有心多么的虚伪。
而婉贵妃却觉得此番景象格外的熟悉。
一如当年，皇长子下葬。
而献安殿内。
一个男人沉默的看着一个女人疯。
最后下令灌了后宫妃嫔六年的避子汤。
给她盛宠，却让她树敌无数，在后宫过了最难熬的几年。
以至于她开始变得阴郁狠厉，不像自己。
如今回想，果真可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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