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小的时候夏华最希望爸爸出差,然后天天盼爸爸回来。
因为爸爸肯定会带来让我小小心灵惊喜好几天的礼物。
那一次,我已睡下,爸爸回来了!
我假装闭着眼睛睡觉,可心里已怦怦跳个不停。
听着妈妈和爸爸在外屋说话,听到开旅行包的声音,我直着急。
爸爸怎么还不进来呀!
终于,过了好久--其实并不久,只是幼小的我自己觉得罢了-一爸爸进来了,走到我的床前,看我睡着了没有。
我不出声,眼睛闭得紧紧的。
爸爸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,轻轻叫:“小华!”
妈妈这时也进来了,轻轻说:“嘘--孩子睡着了,不要叫醒她。”
爸爸显然是听从了妈妈的意见,小声说:“我给小华买了双皮鞋,不知合适不合适?”
说着,就听见悉悉索索的纸声,然后我就感到脚上痒痒的--爸爸在用鞋比我的脚呢!
皮鞋!
我已经6岁了,还没穿过皮鞋呢!
在那个年代,很少有人会穿皮鞋。
若是哪个小伙伴穿上一双皮鞋,我们一大帮会围住她,唱到:“小皮鞋,咔咔响,资产阶级臭思想!”
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,其实心里是又羡又妒。
怎么,我今天也有皮鞋啦?我一骨碌坐起来,叫:“爸爸,你给我买什么啦?”
爸爸一下子乐了:“呦!
小华你还没睡着呢,假装的呀!”
妈妈则在一旁嗔怪爸爸:“都是你把她吵醒了。”
我赶紧解释我还没睡,又把他们刚才的谈话说出来以证明。
于是妈妈停止责怪爸爸,而反过来说我不好好睡觉。
我顾不得这些,这时皮鞋已经到我手上了:那是一双黑色色的小皮鞋,圆圆的头,有一个小扣盘儿。
那时的皮鞋,大抵都是这样,可对我来说,那真是宝贝。
我试了脱,脱了试,在床上走两步--不舍得下地走,怕把鞋弄脏。
爸爸直劝我:“下来走走,没关系,穿不坏的,以后咱还买呢!”
我可知道这已经是奢侈品了,因为妈妈也就有一双穿得都变了型的牛皮鞋呢!
因为平时父亲、母亲也舍不得穿皮鞋还呢!
因为妈妈已经在说给小孩子买这么贵的东西浪费钱呢!
爸爸笑笑,对妈妈说:“小孩子,应该有双好鞋子,不要老捡别人穿剩下的。”
我这时才想起来,我上学的书包,是头天晚上妈妈在灯下一针一线补起来的写着“为人民服务毛泽东”
几个字的哥哥用旧的小军挎。
因为补丁太多,妈妈煞费苦心,才没有把“毛泽东”
三个字盖住。
我倒不在乎,因为要上学的兴奋劲儿已盖过了对没有新书包的不满。
可妈妈说,不能盖住这三个字,会犯错误的。
我的铅笔盒,上面写着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
,也是叔叔换下来的。
我后来因为这个还懵了一场。
因为我发现好多同学的铁铅笔盒上都有小九九表,而我的没有······
今天,我终于有了崭新的东西,别人没有用过,是新的,只有我才有!
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重要,一下子觉得长大了。
爸爸说在干校的时候,每天下工回来,最愉快的事就是把四岁的我抱到八仙桌上,听我唱“我家的表叔数不清”
。
以前我只是一段段地瞎唱,从来不想词是什么意思。
今天我突然觉到自己要当李铁梅的劲儿,想也“爹爹肩上有千斤重,儿子我应该挑上八百斤”
。
爸爸听我说了这些,笑得更开心了,一个劲儿地说:“好好!
将来小华比爸爸有出息!”
记得那个晚上,我是把鞋放在枕边睡着的。
爸爸送过我好些礼物,我还记得上高中时,穿着爸爸从广州给我买的红边儿米黄色的击剑服,把全班同学都“镇”
住了。
记得每次过生日,爸爸总会给我买我爱吃的朱古力。
后来长大了,爸爸送给我一本千家诗,等等。
我记得好多。
可我给爸爸买过什么呢?我想了很久,却想不出!
其实父亲给我的又何尝只是物质上的礼物呢!
父亲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,严于律己,宽以待人的品行,宁可两袖清风,不趋炎附势的禀性,最重要的是他那颗善良的心,才是我这些年来,人生无论如何磕磕绊绊,都始终信念如一的支柱。
这才是父亲给我最宝贵的礼物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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