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宝觉得这年轻男人生得好看，便多看了两眼。
“哪个？老子揍他去！”
林大有扭头望去，一瞧便知这行人是官眷。
阿宝生在市井，开门就是街巷，爹和红姨又都没有不许女孩子出门的规矩。
莽武夫、酸秀才，还有杀猪的、担柴的，阿宝都见过，可像这样漂亮的读书人，她还从没见过。
林大有虎目一瞪，裴观收起惊疑，这才自讪，他都已经忘了，年轻时这张脸皮给他惹过多少麻烦。
刚一张开口，瞧见裴观，怔在原地。
裴三夫人已有许久不曾听见这般笑语，再一看林大有就明白过来。
如今这世道，也只有武将家的女孩儿，才能有这般自在了。
女孩侧着身子，冲丫鬟在笑着什么，儿子也没收回目光。
裴三夫人见他神色不对，低声问：“怎么？你认识？可要上前招呼？”
自然不是问他认不认识那女孩子，是问他认不认识那当官的男子。
裴三夫人轻轻抽口气，她已有多年不曾如此失仪，按捺不住抬头看去。
“那个就是……”
那就是她了，裴三夫人虽知不日裴家就要去林府问亲，可再没有眼下就去打招呼的规矩，她又看了儿子一眼。
若是能在花会、诗会、上巳节上遇见，再作个托辞，就说自己相中了林家姑娘。
接着上门求亲，这事儿就办得漂亮了。
阿宝那边全无所觉，她张开手，在戥子眼前晃了晃：“你傻啦？”
阿宝挽住她爹，往殿中去：“京城的素斋比崇州的如何？”
阿宝忍不住要喝第二碗，被陶英红拦住：“少喝点儿，等会要坐车。”
林大有也没吃过这儿的斋菜：“这儿要是吃不惯，等会带你下馆子去，街上已经好了好几家崇州馆子了。”
走过去便能闻见饭馆里传出来的辣味儿。
裴观假作在看风景，不时将目光扫过去。
见裴观并未流露多少悲色，这门姻亲也就断了。
也因此，有人在他面前嚼舌头，说林氏与表兄有私情。
看那女孩子跳上台阶，还挽着她爹，虽觉得过于跳脱，不大讲究规矩，但大家族中，少有这样的父女情份。
她自会说话，就先学请安。
只有请安时才能同父亲说上几话，她是嫡女，还能得几句父亲的关怀教诲。
“也好。”
裴三夫人轻声，林家姑娘与她父亲亲厚，那对裴家更有裨益。
裴三夫人立即看了眼儿子，就见儿子脸上并无不喜，略略安心，又问道：“那一个是她兄长？”
“林大人丧妻未娶。”
林家原来的家境也纳不起妾。
“母亲，不要拘泥。”
这话好像他上辈子娶了林氏没多久时，母亲跟他说过，轮到他先开口了。
裴三夫人立时调整过来，提起口气，跟陈妈妈使了个眼色。
裴家常年在慈恩寺点灯供奉，与寺中僧相熟，让把两家女眷的斋饭安排在一处。
陶英红哪有那么多讲究，也根本不懂这其中弯绕，当即答应。
陶英红没成想进来是这么个秀雅夫人，也冲她点头。
“不用不用，这有什么的。”
陶英红哪跟这样的夫人打过交道，她浑身不自在，连连摆手。
阿宝方才已经吃过寺中的茶果，还跟戥子感叹这寺庙里的点心，做得竟比外头买的还细巧。
就见那夫人托着茶盏轻轻笑起来：“杏仁佛手做得极酥口，奶沙卷子小姑娘们很爱吃。”
阿宝也不知怎么，被那夫人一看，坐得端了不说，还无师自通，学会了用小碟子托住，拿银签叉着送到嘴边。
陶英红可算见识了京城贵人是怎么个作派。
跟着丫环们就取出自家带来的茶具茶叶，让小沙弥送来山中泉水，不喝寺里的罗汉茶，而是自己煮水沏茶喝。
裴三夫人微低下头，一手托着茶盏，一手捏着茶盖儿，撇一撇浮沫，饮上一口。
这才把话桥搭起来，两边你一句我一句，裴三夫人让丫鬟把坐垫挪过去。
“那就是属虎的，我也有个女儿，也是属虎的。”
这倒不是假话，可惜没养住，两岁的时候没了。
裴三夫人容色微慽：“我是来给她和她爹添灯油的。”
阿宝不知她要干什么，只把手递过去。
她连月辛劳，胳膊细了一圈，这只镯子套在她腕上松落落的，给阿宝戴，倒正正好，还显得镯子窄了些。
阿宝也知不能这么收人家的礼，想把镯子摘下。
可她胳膊丰润，一时竟褪不下来。
“到了京城，往后也是常来常往的，我夫家姓裴行三，家住在建安坊东门，一打听就知道。”
阿宝见红姨还踌躇，自己已经作主收下了，正对裴三夫人行礼：“谢裴夫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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