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完茶果斋饭，林家该下山了。
等她们人都走了，裴三夫人才松下来，她肩一松，小丫鬟便给她捶腿揉肩。
这么应酬一场，累得她眼都睁不开，陈妈妈拿出鼻烟壶，里头搁了薄荷白芷冰片，举到裴三夫人鼻间。
小丫鬟捶完腿，陈妈妈一个眼色，一众丫头都这到门外去。
陈妈妈知道，裴夫人定有话要说的。
要是连她自己都先流露出不如意的神色，那不光外头的人家，家中几房凑在一处，就有眉眼官司可打。
裴夫人也疑惑过，怎么就非得是林氏，难道满城就没有能结亲的人家了？就算是在新帝亲旧中选，那……总也有读书的人家罢？
有些话既然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，就由她来帮儿子把事做平了。
裴夫人才刚嗅了薄荷，精神头略起来些：“不来？那还能怎么办？当然是咱们再凑上去。”
自打她儿子开蒙读书，裴夫人不论是家里还是家外，耳朵里灌满了褒扬颂词。
想跟裴家结亲的，可都是高门大户的女儿。
“对了，回去得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。”
“我看观哥儿……像是很钟意她。”
要不怎么悄悄打听，还知道得那么仔细。
“那不更好了。”
陈妈妈笑着宽慰，“夫妻相偕，那不比过不到一块去要强啊，夫人方才怎么不提一嘴观哥儿。”
裴三夫人说完问：“观哥儿呢？”
阿宝走到大殿前，就见表兄跟刚才看她的那个男人，两人一起坐在圆石凳子上，各自手中执一树枝，正在地上划拉着什么。
还没走近，便听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，像是在争执，表兄拳头上的青筋都崩起来了，他想打人啊？
裴观并未听见脚步声，猛一抬头，对住双莹净眸子。
“这有什么难懂的，一看就是两军对阵，喏，这是兵营，这是主帅营帐。”
阿宝听他口吻，颇不爽，随手抽出他手里的树枝子。
阿宝很小的时候，陶老爹和林大有时常带她去崇州大营。
阿宝见过兵丁操练，回去还在四合院的泡桐树下学着兵丁打拳头，问阿公：“是他们拳脚刀枪厉害？还是咱们鞭子厉害？”
陶老爹只是笑，全不拿小外孙女的孩子话当回事，被阿宝缠不过了，就教她说：“咱这鞭子练好了，指哪打哪儿，最要紧的就是指力腕力要强。”
“你娘就行。”
陶老爹想起长女，“咱院里这棵泡桐树，你娘一鞭子卷过去，能摘下一朵花来。”
裴观目光往她腕上一扫，那只缠丝白玉镯子是母亲的爱物，竟套在她腕间。
上辈子林氏过身之后，他守了妻孝，便又议婚。
阿宝还认真盯着泥地上画的图：“你俩在争什么呢？”
裴观脾气极好的笑一笑，方才二人论战，韩征急得青筋爆起，裴观偏还气定神闲。
“我虽不通兵事，却有向学之心，可否常与韩兄相约论战？”
穆王打的这些仗，裴观上辈子就了然于胸。
阿宝看看这个，又看看那个，这下明白了，是表哥输了。
裴观这才站起来，整衣肃冠：“在下裴观，裴子慕。”
上一世，他不理会林氏，林氏也不理会他。
两人一人住在书斋，一人住在后院。
分明就在一个院里，却仿佛隔却几重山。
“我是林昭，他是我表兄。”
阿宝的大名是陶老爹花了十文钱，让王府前街算命的瞎子算的。
韩征知道阿宝已经到能相看小女婿的年纪了，刚想将她挡在身后，又见裴观的目光清正，并无任何无礼之处。
走在石道上，韩征挤着眼睛问阿宝：“怎么样？”
韩征屈起手指头，刚想弹阿宝的额头，阿宝轻轻一跃跳开去，脸上得意，早就料着他要偷袭：“没打中！”
等坐到车里，陶英红也问：“方才那人是谁？”
“是裴夫人的儿子。”
陶英红打量阿宝一眼，自在崇州算起，也没见过生得这样好的男了，可她看外甥女儿，除了多瞧两眼，也没如何。
阿宝点头，所以她才多看两眼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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