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好铜管之后,接下来的两天,我是在一种极度焦虑和等待的煎熬中度过的。
府衙内的气氛,明显变得更加诡谲和紧张。
巡逻的兵丁次数增多,往来书吏的脚步更加匆忙,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惶恐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感,连窗外偶尔飞过的鸟雀,都显得惊惶不安。
我像被困在笼中的兽,敏感地捕捉着一切细微的变化。
门外值守的校尉又换了一班,这次是两张完全陌生的、带着煞气的面孔,眼神更加警惕,几乎不放过院内的任何风吹草动。
李书吏送饭时,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,有次甚至失手打翻了汤碗,汤汁溅湿了他的衣襟,他却恍若未觉,只是匆匆收拾后便逃离了耳房,连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。
王主事再也没有出现过,甚至连他从前每日必经院子时的身影也消失了。
这种反常的寂静,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恐惧。
冯经历也未曾再来。
他们是在暗中布局,还是已经遭到了不测?曹经历的余党是否开始了反扑?按察使司内部,“上面”
的力量是否已经开始干预?
胸口的铜管变得越来越沉重,那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身负的重托。
“伺机交冯”
,机会在哪里?我连冯经历的面都见不到,如何递交?难道要我等上几个月,甚至几年?
第三天夜里,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临川府。
狂风呼啸,电闪雷鸣,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瓦片上、窗棂上,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整个府衙仿佛都在风雨中飘摇。
这样的天气,反而给我带来了一丝怪异的安全感。
巨大的噪音和混乱,或许能掩盖某些动静。
我靠在墙上,听着外面肆虐的风雨声,思绪飘回了遥远的青柳河畔。
我想起了父亲在田里佝偻的背影,想起了母亲在油灯下缝补衣裳的侧脸,想起了妹妹草儿脆生生的笑声。
那些平淡而艰难的农家岁月,如今想来,竟如同隔世般遥远而温暖。
如果当初没有那场旱灾,没有那催命的税吏,我如今或许还在那片土地上,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,虽然清苦,却不必像现在这样,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,生死悬于一线。
然而,命运没有如果。
我走上了这条路,遇到了何先生、雷豹、王主事……卷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漩涡。
我还能回到过去吗?就算能回去,那个目睹了无数黑暗与不公的少年,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扶犁耕作吗?
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,将耳房内照得亮如白昼,紧接着是一声几乎要震裂耳膜的炸雷!
就在这雷声轰鸣的间隙,我似乎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、却被放大感知的异响——不是来自墙壁,而是来自……屋顶?
是瓦片被踩动的细微声音?还是风吹落杂物?我猛地坐起,心脏骤然收紧。
在这样的暴雨夜,谁会出现在房顶?是贼?还是……
声音消失了,仿佛只是我的幻觉。
但我紧绷的神经却无法放松。
我悄无声息地溜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,仰头死死盯着被黑暗笼罩的屋顶。
雨水哗啦啦地流淌,掩盖了大部分声音。
等待了许久,再无异响。
我稍稍松了口气,也许真是我听错了。
正当我准备回到床上时,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靠近铁窗的屋顶角落,有一小片区域,雨水流淌的轨迹似乎与周围有些微不同,像是……有什么东西稍稍垫高了一点?
是落叶?还是……
又一个闪电亮起!
就在那一瞬间,我清晰地看到,那片区域的瓦隙间,似乎有一只眼睛,正透过缝隙,向下窥视!
那眼神冰冷、锐利,充满审视的意味!
我吓得魂飞魄散,几乎叫出声来!
猛地向后跌坐在地,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
是谁?!
按察使司的人?曹经历的爪牙?还是……“上面”
派来灭口的杀手?
屋顶的眼睛在闪电过后消失了。
黑暗中,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狂暴的风雨声。
我被监视了!
而且是被这种诡异的方式监视!
对方显然身手高,能在大雨中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房顶。
他看到了什么?看到了我查看铜管?还是仅仅在确认我的位置和状态?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。
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,随时可能被一击毙命。
王主事的计划是否已经暴露?冯经历是否也处于危险之中?这府衙,已成了真正的龙潭虎穴!
那一夜,我在极度的恐惧和警惕中,睁眼到天明。
屋顶再无动静,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,却如影随形。
天亮时分,暴雨渐歇,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威。
门外传来开锁声,是送早饭的来了。
今日来的不是李书吏,而是一个面生的老仆,低着头,一言不,放下食盒就走。
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又抬头望了望那片昨夜出现眼睛的屋顶,心中一片冰凉。
机会……或许等不到了。
再等下去,恐怕就是死路一条。
我必须主动创造机会!
就在今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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